2013年9月5日 星期四

卡夫卡的《在流放地》與愛情

  《審判》與《在流放地》都是卡夫卡的贖罪之作,指涉的都是他與菲莉斯的感情。或許這些在《在流放地》之中比較沒有那麼的明顯,畢竟它並沒有指涉人名,也沒有指涉與感情事件有關。
  我認為,不管是旅行者、受刑者與執行官,他們分別代表了卡夫卡的不同面向,如果以愛情的觀點視之,《在流放地》就是標準的自我贖罪的例子。從裡面,我們看不到菲莉斯的存在,擁有的只是卡夫卡不斷的自悔。
  如同機器的功用,犯人在一點一滴的針刺之中,看不到自己所受的刑罰;即使刺完了,他還有命可以看到自己身上所刺的字,他也一樣不知道自己所犯何罪──他看不懂自己身上所刺的字為何。卡夫卡應該不至於天真到不知道自己所犯下的罪為何,所以他不讓不諳世事的「感性」遭受這份刑罰──「感性」不會知道自己犯什麼錯,只會感受到痛苦;反而讓自己的「理性」接受刑罰,表述自己以往的理性並不能好好的保護他自己與他的愛情,過多的設計與想像只會讓自己更為痛苦而已。只是,前任司令官留下來的設計圖早已模糊不清,旅行者好不容易辨識出來的「要公正」使得正義漸漸的被消融。
  這個過程不但有痛苦,而且還有自我豢養。如《在流放地》中必須提供給受刑人粥以延續生命之外,這個動作也代表卡夫卡豢養自己的過程。他知道不斷的回望與想像會對他帶來傷害,但他無可迴避的體會眾針在身上的刺入。一針又一針的,就是這份痛楚讓他當下覺得存在,藉由這樣的書寫而活着,拖延自己從這個情境擺脫的時間點。換個角度來看,卡夫卡也是藉由這份痛苦當作養份,為他展開《審判》與《在流放地》的創作。
  但畢竟下這刀的是卡夫卡本人,過去的都已經過去,卡夫卡以過去的方式與體制懲罰自己,這表示卡夫卡還活在過去。我並沒有苛責卡夫卡的意思。只是,在愛情中,並不像現任司令官所講的正當法律程序與人權,自然只能回溯到之前的方式做最後的刑罰。
  卡夫卡也把自己設定為旅行者,旁觀者的角色。卡夫卡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狀態相當糟糕,但是他只能冷眼看著一切發生,並沒有真正的自贖能力。用筆把發生的一切好好觀察並且記述下來,追尋過往的權威,即使那被唾棄──卡夫卡的愛情如前司令官的骨灰,安穩的被裝在甕裡。人們任意的在它四周說三道四,卡夫卡也不能多做什麼。
  反正,卡夫卡看不到未來,這些作品寫完之後,卡夫卡的生命也就了無遺憾。卡夫卡與菲莉斯在一九一七年七月重新訂婚,但在二月再次解除婚約。其中真實發生了什麼事外人不得而知,但卡夫卡就這樣結束了他與菲莉斯的愛情。
  當馬克斯回憶起卡夫卡第二次解除婚約之際,卡夫卡去找馬克斯:
  第二天早晨弗朗茨來到我的辦公室看我,順便休息一下,他說。他剛剛去過火車站送F回去。他的臉色蒼白,神色嚴峻而且嚴肅。但是突然他開始哭了起來。這是我唯一一次見到他哭。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次情景,這是我經歷的一次最可派的事情。……他放聲哭著。就在這裡,他在抽泣之間說道:「你說這不是很可怕嗎?居然發生這樣一件事?」淚珠從他兩頰直滾下來。除這樣一次,我從未見過他是這樣心煩意亂而失去控制的。 
  卡夫卡的失敗在自己,而不是菲莉斯。菲莉斯對待卡夫卡已盡百般寬容,但是卡夫卡還是自己親手結束了一切。直到再一次的後悔,他已經來不及了。他的生命就像指縫間的流沙一樣不斷的流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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